卡瑞爾聽著他叨叨絮絮的責備之詞,他都會被了,卻絲毫沒有被激怒,他從眼角的餘光看著媽媽,還是很驚訝媽媽變的這麼小,她的一生彷彿就是逐漸縮小的過程。
可是縮小究竟意味著什麼?
這是肉體真正縮小的結果嗎?是一個人洩下成人的尺寸,開啟一段漫長的旅程,經歷老邁與死亡走向空無一物的遠方,走向那失去尺度的空無嗎?
我們在深愛的女人身上耗盡生命,我們在深信的理念中耗盡自己,我們在感動我們的風景裡燃燒自己
Litost是一種陷人於苦惱的狀態,它誕生於我們自身悲慘遭遇突然被揭露的真實現場。 Litost發作時候就像個兩段變速的馬達,苦惱之後就是報復的欲望,目的就是要讓對方看起來跟自己一樣悲慘。男生不善泳技,可那挨了耳光的女生卻在哭泣。這下他們就扯平了,愛情也可以持續不懈。
『別人活著時候,我也活著嗎?』歌德的提問裡,隱藏著作家處境的奧秘。人拿起筆寫書,就會把自己轉化成世界(univers),而世界的本意正是獨特自存(etre unique)。每個世界的存在對另一個世界來說,都是種威脅。
『愛情就是詩,詩就是愛情』
『要消滅一個民族,首先要剝奪他們的記憶,毀掉他們的書籍,毀掉他們的文化,他們的歷史,然後會有人來幫他們重新書寫,給他們心的文化,為他們編造新的歷史。然後,這個民族會開始慢慢忘記自己現在的樣子,開始遺忘自己的過去,至於外面的世界要遺忘這個民族,速度就更快了。』 (哪些北七沒事情做又有閒錢的說要拆掉大中至正?請他們順便來政大把蔣公銅像還有中正圖書館的字也拆了吧)
一個人,如果不在乎她的目的是什麼地方,根本就不會問自己要往哪兒去!
死亡有一種雙重的面向: 死亡就是不再存有,就是消失。然而死亡同時也是存有,是屍體的具體存有,而且姿態極其殘酷。
人類的情色生活,一開始是興奮而無感官愉悅,到後來則是感官愉悅而無興奮之情。
她的生命只維繫在一條極細的絲線上,沒錯,她想活下去,生命給她帶來無限的喜悅,但在此同時,她也很清楚,她的我想活下去是遊戲如蜘蛛的絲線編織而成的。只要輕輕移動,只要輕如浮塵的一點細微變動,她就會掉到邊界的另一頭,一旦越過邊界,任何事物就不再有意義了:愛情、各種信念、信仰、歷史通通都會失去意義。人類生命的一切奧秘就在於,生命正是緊靠在此邊界上展開的,生命與此邊界的距離毋需以公里計,兩者相距不過毫厘而已。
每個男人都有兩本情色傳記。通常我們只會提到第一本,裡面羅列了所有交往過,或發生過一夜情的女人。比較有趣的應該是另一本傳記:記錄著我們想要擁有卻從我們身邊溜走的那些女人,那是一冊關於潛在可能性中途夭折的痛苦歷史。不過,男人其實還有第三本傳記,裡面紀錄的女人屬於神秘又令人不安的範疇,我們喜歡這些女人,這些女人也對我們有好感,可是我們也同時意識到同一件事,那就是我們不可能擁有她們,因為在我們和這些女人的關係裡,我們活在邊界的另一頭。
描繪男人的目光的各式說法屢見不鮮,大致上是這麼說的:男人的目光冷冷的投注在女人身上,彷彿在那兒量度她的身長、估算她的價值、挑她、選她,換句話說,男人彷彿把女人變成了物品。
比較不為人知的是,其實在女人在此目光的凝視下,並非毫無反擊能力。倘若女人變成了物品,她們就會用物品的目光來觀看男人,這就像榔頭上突然長出了一對眼睛,還盯著水泥匠不放,而此克,水泥匠正拿著榔頭要把釘子敲進牆裡呢。水泥匠看見榔頭不懷好意的目光就亂了分寸,於是在自己的拇指上敲了一記。
水泥匠是榔頭的主人,然而榔頭卻比水泥匠略勝一籌,因為榔頭這個工具知道它該怎麼被操弄,可是操弄工具的人卻只知個大概。
觀看的權力把狼頭變成了一個有生命的存在,可是老實的水泥匠得要承受得住榔頭睥睨的目光,一隻手用力緊握榔頭,再次讓榔頭變成物品。
以上段落摘自笑忘書 by Milan Kundera